幸福是什么?我感受过吗?我幸福过吗?有时候,长夜无眠,我便会偷偷地问自己。
小时候无忧无虑依偎在母亲的怀抱里,妈妈的手轻轻地拍打着我的身子,嘴里哼着摇篮曲,那该是童稚时候的无瑕幸福;第一天穿上白大褂,戴上了护士帽,向带教老师借了听诊器,站在照相机前,喜滋滋地笑着,那该是青涩年华里的带着小小自豪感的幸福;恋爱了,春暖花开的时节,一对恋人相互搂着,踏着碎步,沐着微风在红花绿叶间穿行,偶尔附着耳朵呢哝几句,刹那间红了脸,濡温了心。再或者摘一朵花,捡几颗小石子投进绿荫深处的静河里,在漾起的粼粼波光里笑着闹着,那该是甜蜜的幸福;结婚了,有了孩子了,摸着孩子细嫩的皮肤,看着孩子尿了,笑了,会说话了,会走路了,那又该是成长着的包容着的慈爱的用珍珠串起来的幸福了;高堂老母,能够健康而长寿地活着,看到那沧桑面容上露出的笑便是满足的幸福了。
有人说,幸福是一个谜,你问一千个人,就会有一千个不同的答案。有人说幸福是一种经历了比较之后的满足,有人说是幸福只是一种体验,一种感知。诗人海子就曾经告诉过我们他所憧憬的幸福。“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告诉他们我的幸福/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由此看来,幸福似乎没有定义。所谓幸福只在于你自己的心如何界定。直到昨天,在我亲耳目睹了那一家三口之后,我终于真的懂得了幸福这个词。
昨天上午,我在内科门诊看到了一对六十岁左右的夫妻推着一辆半旧的轮椅,而轮椅上坐着的是他们三十四岁的儿子。在排号分诊的时候,那位母亲要我通融一下,说是来一次很不方便,还得赶时间。她指着轮椅告诉我,这是他们的独子,患小脑病变坐轮椅已经三年了,就连大小便都要帮着才行。他们老两口是轮流着在路上行走了两个多小时推着儿子来医院的。来医院是为了再好好查一下,最近病情有无变化。
顺着那位母亲的手,我看到的是一位表情带着几分木然,神情带着几分忧郁的形容落寞的年轻男子,这样年龄的男人正是叱咤风云的年华,可眼下却圈囿于一辆半旧的轮椅上而无法随心所欲地自由行走。可想而知,那轮椅上的人该是怎样的感觉,又有着怎样说不出的痛苦和无奈。回头我再一次看向那位母亲,作为孩子的母亲,她叙说时那忧愁是那样的绵长,那枯白的乱发,那紧锁的愁眉,那轻轻的叹气,我似乎可以看到丝丝缕缕的纠结细密地裹缠着她的心。等到那一家三口从神经内科诊室出来说是要去做CT时,我的心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纠结起来了,我不知道这样的一家子对幸福这个词怎么界定,他们对希望的祈求又有多大?
两个多小时后,那一家子再一次出现在我的视线之内。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我迎上前去,我问CT检查结果怎样?潜意思里我想听到一个好的消息。这时候,两位老人与早上刚见面时的表情已是大大的不同了,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还是那位做母亲的告诉我说这一次检查的结果要比预想的好多了。那位母亲感叹着说这一段时间的理疗推拿还是有用的,看来只要心在,希望就在。说完,那位母亲又俯下身子对着儿子细声细气道“儿子,看看,只要有决心,拿出恒心来,就没有什么是不能跨过去的。”听到母亲的话,那位儿子抬头看看母亲又看看父亲,再艰难地伸出一只手带着感激在母亲的手背上缓慢又僵硬地摩挲着,嘴巴蠕动着想说点什么,看到我们一大群的人看着又羞涩地低了低头,眼眸深处漾动着晶莹。回过头来那位母亲又笑着和我说,现在我别无所求,只要儿子的病情不再发展,能够慢慢地有所恢复,能够走上几步路,我就比什么都开心了。慢一点,苦一点,累一点那都是无所谓的。说到这里,一直沉默着的孩子的父亲也开口了,“让你们见笑了,我这个老婆啊,现在是为儿子的开心而开心,其实说起来又何止是她,我不也一样吗?我们两个活着的真正意义就是为了儿子的康复。呵呵,我们不求别的,别人的幸福也许是高楼大厦,穿金戴银,高官厚禄,而我们两口子和儿子的幸福就简单了,只要儿子什么时候能够丢开轮椅重新站立起来,走上几步,我们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两位老人一边说着一边又将轮椅徐徐推进神经科的诊疗室去了。
看着这一家三口的背影,我的心却不再平静,眼前的一家三口无论从经济上还是生活上看无疑都是不幸的,两位老人已经白发苍苍,人生的大好年华已经过去,手上脸上刻满了沧桑岁月的印痕,在他们就要享受幸福晚年的时候,他们唯一的儿子却病了,从那时起,他们就开始了漫长的担忧和心灵的煎熬,他们的希望就在这张轮椅上。只有离开了轮椅,他们唯一的儿子才是他们又一次扬起的风帆。而儿子的希望又在哪里?从来到门诊二楼起,他羡慕的眼睛就一直在盯着那些人跨出的脚步看,简单的站起,简单的行走,对于他来说也许就是一种跨越天堑的期许。可是,他们却努力着,坚持着,一个小小的进步他们会笑,会相互间鼓劲打气,会由衷地开心。此时此刻,他们的幸福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和简单,却又是那样的让人心动得要流泪。他们带给我的又何止是震撼?
红尘滚滚中,我们有多少人又能够真正悟透幸福的蕴意?我们总是在不知不觉中仰视着不属于自己的天空,注视着不属于自己的风景而忘了低头,忘了知足,忘了沉思。曾经有人说过,当一个人感觉不满而刻意追求时,他就成了爱渴的奴隶。我还记得有一位老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他说生活无欲无求便是幸福,幸福很简单,一杯淡水,一杯清茶可以品出幸福的滋味;一抹微笑,一丝春风可以带来幸福的气息;一间陋室,一张报纸,一台电视,可以领略幸福的风景。用我们的心仔细想一想,我们不难发现,原来,幸福就在我们身边,只是我们缺少了一双发现幸福的眼睛。
是啊,很多时候,我们总是在生活的是是非非中迷失了自我。我们忘了风风雨雨是人生的极致;磕磕绊绊是跋涉中的磨砺,我们是把这些人生中的必经当成了烦恼,当成了委屈,当成了不幸。其实,幸福可以是寒冬腊月里的一件羽绒服,可以是泥泞小路上的一双雨靴,可以是雨雪天里的一把小伞。它甚至可以是疲倦时的假寐,饥饿时的一包方便面。我们幸福着,却浑然不觉中,这是我们的悲哀,因为我们忘记了用心思考,用心寻找,用心发现。原来,幸福很简单,那就是把握今天,珍惜现在所拥有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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