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和真相比起来,爱情总是显得那么脆弱。脆弱的让我们怀疑一旦打开真相的颜色,它就像凋落的星星,无力地划出我们落泪的眼睛。
麦子与颜辰都是属于非常有味道的男子。
还无法忘记,当颜辰牵着我的手将我介绍给他的哥哥麦子时,初次见到麦子的眼睛:从没觉得世界竟然会是那么亮……
他冲我一笑。
牵着颜辰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手心里全部是汗,凉凉的汗。
颜辰有一个还需费心打理的公司,麦子则是个放荡不羁的钢琴演奏者。
颜辰在业务忙碌时,常常是麦子陪着我:他喜欢领我去花鸟市场,递根烟给那些盆栽的老农,然后聊聊天,将我放在那些花花草草里象只小蝴蝶一样的忙碌,不用回头,也能感觉得到那烟雾中一双凝视我的眼睛;或者带我去看他们的音乐排练;或带我去坐过山车,这是我最喜欢的,虽则尖叫时,常常是他的手有力量地握住我的手……
麦子的手很有温度,而且很漂亮,手指修长。
我猜他的父母一定是从他的手形中得知启示:要让麦子成为一个钢琴家。
麦子与颜辰虽然都是长得英俊的男子,但两兄弟却大不相同,颜辰永远是西装领带,每一个小细节都呈现出精致的品位。而麦子长发,牛仔,开一辆黑色的大切诺基。
除了唇形,他们嘴唇的弧度很美,都有点上翘,似乎总是含着一丝微笑。 自从认识了麦子后,当颜辰亲吻我的时候,我会有个错觉:看着那个嘴唇,不知道是谁?
这份错觉越来越强。
颜辰太忙,他总是像陀螺一样不停旋转在无休止的工作中。他忙的不太打电话,也不太发信息,偶尔我发信息过去,他总是抱歉的回四个字加个表情:我忙,宝贝:(
因为担心我闷,他常常将我推到麦子那里去。
麦子的眼睛,让人看多了,会沉陷进去。何况,他看我与看别的女孩子,那里面的温度,很不一样。
我想去,但又不敢。
那份困扰,越来越浓……
人生中的意外总是一个接着一个,在此之前,我看不清楚未来的路。
颜辰又打电话来,又把他最宝贝的爱人托付给了他的亲爱的哥哥。
挂完电话,我觉得自己很虚脱。
门铃响了。
是他,麦子。
今天他又带我去演奏厅,空荡荡的大厅里除了我们,没有别的人。
我坐在底下,看着他走上舞台,按亮所有的舞台灯光,接着向台下唯一的观众——我,深深鞠躬。
掀起钢琴,一串优美的音符从他手下响起,整个大厅,飘荡着我已经熟悉了的旋律。
我过去,上台。
他的手指灵动而优雅,在他抬眼看我时,琴弦中的音如剑般划来。
他想说什么,全都在琴声里说了。
最后一个音袅袅散去,我们都不敢再看对方的眼睛。 他说了一句:“带你去花鸟市场吧。”
他按灭灯,我跟在他后面。
光亮后的一片黑暗,混沌得让人分不清东南西北。
我不熟悉地形,一不小心,被什么东西拌了一下。
他接住了我,我摔在他的怀里。
时间屏住了呼吸,空气也屏住了呼吸。
黑暗中竟然还能看得到他的那一双眼睛,惊醒了一片星星。
若有理智,我会告诉自己不要再看对方的眼睛,因为心里的隐忍,已经露出了痕迹。
我们的呼吸越来越近。
什么都没想。
眼前只是个沉沦的童话。
在这片空荡荡如孤岛的大厅,听到的只是两颗心沉陷在一起,无助地跳动。
当他的唇离开我的时候,我的意识回了过来,听到他低低在说:“上帝,饶恕我们。”
我无力地靠在他身上,心中莫名地亟动。
“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麦子说,“我再也不能隐瞒。”
这时候我的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我不想颜辰伤心!我不要颜辰伤心!
老天,怎么办?
从此,我成了一个有秘密的女孩。
去颜辰家,再也不能快乐。
颜辰与麦子的父母每每都能热情地迎接我,在那热情中,对颜辰的负罪感,日益加重。
我不想伤害颜辰,于是我尽量避免与麦子碰在一块,就算遇到一起时,我也避免去接触他的眼神。 麦子再也不展眉微笑,他俯首抽着烟时,看得到有一瞬黯然。
而我,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麦子对我变化的缘故,心里非常清楚,看着我越来越没有血色的脸,他眼睛里那亮亮的眼神越来越黯淡,黑黑的两道浓眉紧紧靠在了一起。
暧昧加小心的日子,一天都无法过下去。
终于有一天爆发。
刚巧,有事我去了他们家。
除了麦子,家里的人都不在。
我手足无措。
他给我倒了杯热水,放在我面前,然后坐下来,直直地看着我。
杯子里的热汽氤氲一片。
“能,跟我一起走吗?”
“不。”我的心里忍不住的酸楚。
“我们彼此都明白,第一次相见,就喜欢上了对方。”
他终于还是将话说出口了,我无法再维持之间的平衡。
“难道你不明白吗?就算我一眼见到你就已经喜欢了你,就算我们终于亲吻了那又能怎么样?无法改变事实的是你是颜辰的哥哥,而我是颜辰的女朋友。”
麦子流着泪说:“你是个没勇气争取爱的人,我知道你还是要回到原来的爱情里……”
这时,门开了。
进来了颜辰,他诧异地看着泪流满面的我们。
我夺门而出,拼命逃跑。
这个爱情里,根本不需要勇气,所能做的只能是放弃。
麦子说服了全家,赴法国进修他的钢琴。
在临走前,麦子给我电话,希望能再见我一面。 我拒绝了。
在飞机起飞那刻,在机场外我偷偷地看着,麦子搭乘的飞机慢慢远去,忍不住,我痛哭。
从此,麦子一去便无音讯。
颜辰并没问我什么,只是更努力地挤出时间来陪我,陪我去逛街,去游乐园。
在观览车里,当我们的车运行到最高点时,颜辰说:“嫁给我吧。”
在阳光下,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抬起我那颗小小的头,微笑着点点头。
麦子在法国的钢琴比赛上获得大奖。
国内的许多演出单位纷纷邀请他回国作巡回演出。
赶在我们的婚礼之前,一去杳无音讯的麦子终于回来了。
当麦子一身黑衣,神态寂寥如往常地出现在我面前时,我的心还是砰然跳动。
心里的尘埃扬起,漫天迷蒙。
麦子消瘦了,而冷静也更甚了。
他不动声色地与他的兄弟拥抱,与家人拥抱,与我拥抱。
他对我冷淡了。
在拥抱中感觉的到。
在结婚前的一个月,我们彼此都忙得一塌糊涂。
兴奋着筹备婚礼的颜辰想了个解压的方法:去郊外踩脚踏车。
我们三人,又一起出门了。
虽然还是有点尴尬,但是我与麦子都知道,我们正在试图忘记过去,同时我们在努力,努力迎接将来的角色。
颜辰在仓库里拿出两辆已经沉积了灰尘的自行车。
他抢先挑了一辆,是他自己的赛车。 麦子依旧“被迫”骑那辆老车。
老车能带人,赛车后面却没坐椅。
于是又是麦子带我。
颜辰一路嘻嘻哈哈的,嘴里还哼着咪咪流浪记的童谣。所以我与麦子虽然沉默,倒也少了一些尴尬。
我坐在麦子的车后看颜辰,他白色的衬衫鼓在风中,雪白的牙齿浮在灿烂的微笑里。
颜辰也回过头来看看我,他的眼热情地追逐着我的。
在过桥时,是个下坡,意外发生了。
麦子这才发现这辆老破车竟然没有刹车。
“喂,你弄了什么车给我们呀,竟然没有刹车。”麦子对颜辰喊道。
麦子的车技很好,大家都很放心的嘎嘎笑了几声。但笑声还没刹车,意外出现了。
毫无前兆的,似乎只有一堵墙的距离,一辆大卡车从右边的拐角直直地冲了出来,大卡车发出刺耳的鸣笛声。
我与麦子,惊慌失措。
麦子做出了个非常惊人的举动——他将手直接放进车轮里,试图卡住车子。
来不及了,车子已经快到我们的面前了。
司机不停地按响着喇叭,声音刺耳到了极点,我绝望地放声尖叫。
一个白色的身影突然飞在我们的面前。
很强地冲击,我飞了起来……
一切都寂静了。
天地都没有了,在那一分钟后。
亲眼目睹一场车祸会让人深受震撼。
而亲身经历那一分钟,余下来的日子便天天是噩梦了。 等我再恢复意识时,已经是好长时间后的事情了。
醒来后身边已经没有了颜辰,更没有了麦子。
他们突然消失了,消失得无声无息。
问我的家人,我的家人流泪不作声,什么都不肯说。身边所有的人,都刻意隐瞒着什么,不让我接近事实的真相。
我去他们家,才发现他们已经搬家了。
有个强烈的感觉在绝望地告诉我:麦子死了。
曾经三个人的快乐,曾经三个人的矛盾及痛苦,似乎随着时间渐渐化为虚无。
一个飘着细雨的日子。
去地铁。
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酷似麦子。
我死死地盯着他。
他转身,是他,是麦子。
他一见到我的时候,顿时愣住了,他的眼睛里跳跃出我熟悉的光亮。
我们停住脚步。
我的手指紧紧地握住雨伞,思维混乱,感觉要窒息。
这一刻,我还是感觉得到自己在意他。我为他活着就这么离开我,并且没有半点音讯而心疼。我真的很想抛开颜辰的存在,而问问麦子,有没有在想念我?
这个心疼的感觉,越来越浓烈了。
我相信我们的感觉是同步的。但是我们都戴了面具,我相信他依旧没忘记我是他弟弟的未婚妻的事实。我突然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搬家,为什么不联系我……
我看到他的右手明显要比左手短,马上想到那时他将手放到车轮里,试图阻止车再前行。 “你的手还能再弹钢琴吗?”
他微笑着摇摇头,那微笑,那摇头,让我怆然。
“颜辰,好吗?” 我若不问候自己那也已消失很久的未婚夫,难免是不合常理的。虽则,心里是那么的不痛快。
如有什么点击了他的痛楚,他的脸在严重地抽搐,他在努力掩饰。他看着我,只是深深地看着我。
我不解地看着他。他的表情里,绝望蔓延。
“其实颜辰什么都明白的。他爱我,也爱你。他以为能挽救我们三个人的感情。可是,最后,他拿他一个人的生命挽救了我们两个人。”他说着,眼眶里禁止不住,大滴大滴落泪。
在地铁门口,小雨,空气里是寂静的,我傻傻地呆了一个下午。
将车祸发生时的一切经过在脑子里放大,放大:一个白色的身影飞到我们的面前,试图替代我们挡住疾驶而来的灾祸。
原来那就是颜辰。
爱情和真相比起来,爱情总是显得那么脆弱。脆弱的让我们怀疑一旦打开真相的颜色,它就像凋落的星星,无力地划出我们落泪的眼睛。
我为自己刚才忘乎所以的心疼及不痛快而感到惭愧,惭愧到要死掉。
一切,都明白了:两个男人,为了保护我,一个失去了演奏钢琴的手,一个失去了他的命。
也在那一刻,原在一个世界里的三个人的爱情,同时退出。
想到麦子与颜辰的微笑,刹时叫人心痛如锥。
站在汹涌的人流中,我惨笑着,惨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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