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个月天还没热起来的时候,一个跟我非常要好的朋友——至今仍然独身的典型剩女——忽然神秘地跟我说她可能要结婚了。乍闻消息,我有点惊讶,就这么个对大龄女青年来说再正常不过的消息,忽然从她嘴里冒出来,真有点平地闻惊雷的感觉,因为她向来主张独身至上,曾不止一次说此生不嫁。我笑着叫她不要动不动惊雷滚滚,她很严肃地说,这次是真的要结婚了,因为遇到了合适的人。
她说去年秋天在网络上认识了一个很谈得来的朋友,也是个三十大几连恋爱都没谈过的大龄青年,风趣幽默,学识渊博,非常有涵养。她笑呵呵将那个人称为奇葩,我听得出这个称谓中饱含嘉许和甜蜜。两个人通过网络相处了半年时间,无话不谈,感觉特别好,渐渐成了彼此的精神寄托,最终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她乐呵呵表达对爱情和婚姻的全新看法——爱情这东西原来真的是洪水猛兽,来了就挡不住。
朋友是个绝对算得上冷静的女人,时刻保持着对周围世界的警惕和怀疑,尤其对男人更是向来如此;但因为向来如此,所以我相信她这一次真的用了心,真的动了情,真的想要结束独身生活结婚嫁人了。那之后的一段时间,她一直在为结婚做准备,尽管还没见过那个改变了她的男人。接连两三个月,她总会时不时打电话给我问些与结婚准备有关的问题,有时干脆希望我能陪她一起去选些东西,虽然他们约好了今年八月在北京见面,中秋结婚,那个男子到北京来工作和生活,但她显得那么迫不及待,被幸福浸泡了整整三四个月。
上个月末,我在法国出差,她忽然打来电话。我不便接听,电话却固执地响个不停,而她也知道我在国外,想来是有重要的事了。果然,等到我有时间回电话的时候,电话那头的她一句话不说,只是哭。我知道,浸泡了她几个月的甜蜜可能变了味儿,中秋结婚的计划一定出了变故。
我问了很多遍,她不肯说,我也不便再问,挂掉电话的时候她终于开口说了句话:“姐,我不结婚了。”她的话印证了我的猜想,我没发表意见,只是说:“等我回去吧。”
从法国回来,我有点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她。约来相见,也就知道了她大喜大悲的缘由——就在我去法国的那些天里,那个人到了北京,他们在一起度过几天,短短的几天虽然甜蜜,但带给她更多的是失望:“他不是我爱的那个人,那个人在网络里。”
原来期待很久的见面并不像想象中那样美好,两个人虽然如约相见并且一起呆了几天,但她很快发现他没有想象中那么完美,睡觉打呼噜,睡前不刷牙,脱衣服随手乱扔,在房间里抽烟,一开口说话就会时不时冒出一两句脏话,而且很明显那些话已经成为习惯和口头禅。眼前的他跟网络世界里的那个斯文儒雅而又渊博幽默的人判若两人,除了早就知道的容貌与本人相去不远之外,好像没有一点地方符合她的想象。她打了退堂鼓。
“原来相见真的不如怀念。我算是知道了。”她说。
我不太了解网络聊天,但很早就知道网恋这回事,也听过不少这样的故事,只不过这一次来得如此真切,我几乎见证了她在半年里因为这段网络恋情而经历的所有悲喜。我相信网络世界里一定会有真情存在,但很多在网络中无限美好的感情到了现实中,可能就黯然失色,相见不如怀念也许真的是句大实话。
昨天另一个朋友说了件有趣的事儿:上月底她带着两个孩子回娘家,本想与几个要好的同学小聚,想不到同学们非常热情,特地着急大家搞了个大聚会。同学们响应都很积极,更有人念念不忘当年上学时候心仪的少男少女,想要借此机会重逢并且慰怀,然后想不到的是,那些抱着为了与某人相见的心情而来的同学,真正见到了曾经魂牵梦萦的中学同学之后,不是欣喜,也没能慰怀,反而被失落包裹起来,因为眼前的老同学已经不是当初明眸皓齿的小姑娘,也不是偏偏少年郎,女同学脸上有了皱纹,男同学腰里堆着肚腩,有人满脸风霜,有人脑门秃了……
同学聚会并没有预期的那么美好。曲终人散之后各自回到生活轨迹上,然后她回来之后却有了一个小小发现:几乎所有同学都因为没见到曾经心仪的同学或见到的人不是想象中的样子而有了或多或少的失望,微博上有了感叹,QQ签名表达着遗憾,她笑着说了一句跟先前那个朋友一模一样的话:“哎,原来真是相见不如怀念。”
或许因为女人比较容易感性地去看待生活,看待周围的世界,所以才会有了相见不如怀念的感觉和感慨;但再想想,生活中毕竟不需要时时刻刻保持理性,感性一些的生活更加随意一些,所以如果真的相见不如怀念,一些东西还是让它在一个记忆角落里被怀念更好,会给人更多温暖,更多感动,更多生命中曾经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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